【瞭望东方周刊】数万民营加油站复苏可能改变全国供应格局

　　数万民营加油站集体复苏

　　只要中国经济重新驶上快车道，民营加油站油源紧张的情况肯定还会存在，因为两大石油集团仍然垄断原油进口、成品油批发。

　　南方一家媒体近日报道说：“金融危机之后仅一年时间，楔入中石化领地的民营加油站增加了2万座。

　　在2008年9月15日美国雷曼兄弟公司申请破产、世界金融海啸随之蔓延后，中国经济增速从当年10月开始下滑。按供求关系理论，市场对成品油的需求应该减少，中国的加油站数目也应该减少而不是增多。

　　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2万座”，这背后有什么玄机？

　　民营加油站恢复营业

　　1998年石油体制改革后，中石化和中石油大致以长城为界分区经营。“中石化领地”即长城以南。

　　针对“中石化‘领地’是否增加了2万座民营加油站”的提问，中石化一位研究人士说“没有看到公司内部相关的资料”。

　　林樟槐的甬石东南石化有限公司位于浙江宁波，从事成品油批发和零售业务。

　　“没有听说谁新开了加油站，而是以前暂时关门停业的一些加油站又恢复了经营，因为从2008年10月以后，金融危机使国际油价走低，民营加油站的生意又有了盈利空间。”他对本刊记者说：

　　2008年7月底国际油价达到146.65美元/每桶的历史高位后，掉头向下，在2009年初跌到了32.40美元/每桶的低位。

　　在属于中石油“领地”的黑龙江，明水县宏达民营加油站负责人告诉本刊记者：“除了我们加油站坡下的一家没有营业外，其他都在正常营业。”本刊记者2008年10月在明水县采访时，发现在宏达加油站附近沿路10公里内，竟有10座以上加油站，由于没有油源，有的站内无人，当时宏达加油站也是勉强维持。

　　河北省工商业联合会石油业商会会长齐放对本刊记者说：“11月26日，我在南京和江苏省工商联石油业商会负责人会面时，都认为两地的民营加油站在不断恢复营业。”

　　恢复营业的民营加油站是“2万座”吗？

　　“具体的数量很难说，因为中国民营成品油零售企业数量从来就没有权威的统计数据。”全国工商联石油业商会副会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李国强说。

　　中国商业联合会石油流通委员会会长、黑龙江地方石油协会会长赵友山告诉本刊记者：“有一些民营加油站恢复了营业，没有听说有新增注册的。”2008年10月，他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还眼含热泪说“民营油企快撑不住了，我也快撑不住了”，仅一年后，“现在日子还可以”。

　　“加油站不是谁想建就建的，申请建设的难度很大，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建成；而且‘2万座’占加油站总数的比例太高，不可信。”厦门大学中国 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强说。

　　按照2001年8月国办发〔2001〕72号文件的规定，“各地区新建的加油站，统一由石油集团、石化集团全资或控股建设。”由此看来，民营企业新建加油站确实不易。

　　据中国石油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副院长董秀成今年5月份提供给本刊的数据，中国加油站的数量约为9.7万座，其中中石油、中石化两大集团占一半左右。商务部7月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08年底，中石化和中石油分别拥有2.8万多、1.9万多座加油站，而中海油仅有187座加油站。

　　去年10月，赵友山等民营油企负责人曾告诉本刊，由于没有油源，1/3民营加油站关门、倒闭，如今这些企业恢复营业，也许“恢复2万家”比“增加2万家”的表述更为准确。

　　两大巨头借船过河

　　一些业内观点认为，这次民营加油站恢复经营，是两大巨头急需借船过河。

　　虽然眼下生意不错，但内蒙古赤峰市元宝山石化经贸公司经理杨树国依然强调：“这只是暂时的，是由于市场供应过剩。”

　　杨树国2008年10月在油源紧张、成品油价格批零倒挂无生意可做时也是这样说：从1998年到2002年，由于市场供应充足，两大石油集团销售压力增大，竞争激烈，两家公司销售人员经常来“联络感情”、开拓销售市场，但之后由于“油源紧张”，就是民营加油站堵住两大石油集团销售点大门，也不能以合理的价格拿到成品油。

　　1992年，国务院关于吸收民营资本投放石油市场的政策出台后，一大批民营企业进入石油流通领域，之后六年间，民营石油业最终的国内市场份额上升到了85%。但此后则突然间迅速溃败。其主要政策原因包括，1999年5月下发的《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国家经贸委等部门关于清理整顿小炼油厂和规范原油成品油流通秩序意见的通知》：“原油进口由两大石油集团统一控制，并且国内各炼油厂生产的成品油要全部交由石油集团、石化集团批发企业经营，其他企业、单位不得批发经营，各炼油厂一律不得自销。”

　　因此，在2009年10月召开的“2009年中国民营石油化工行业发展高峰论坛”上，齐放说：“今天山西‘煤老板’的遭遇，实际上是重蹈1998年以来民营石油企业的覆辙。”

　　今年，由于市场需求疲软，两大石油集团面临销售目标压力。公开信息说，2009年上半年，中石化成品油销售5700万吨，同比下降超过8%，要想实现全年1.3亿吨的销售目标，压力明显；中石油上半年也没有完成销售任务，实现全年8500万吨的销售目标也存在困难。

　　中海油一位在业内颇有知名度的研究人士说，两大石油集团在国际油价下跌时大量进口原油，导致库存压力大增；另外，这几年两大集团还大上炼油工厂，偏又遇上国内成品油市场急剧萎缩。不开工炼油，能眼睁睁看着炼厂闲置亏损吗？炼出的成品油自己又难以全部销售，不找民营加油站找谁呢？

　　 产业研究中心在其《2009年-2012年中国加油站行业投资分析及前景预测报告》中分析说， 2008年至2009年国内成品油社会需求减少，销量大幅下降，但石油的生产并不能停止，导致了库存增长、销售困难，急寻各种促销措施。

　　广东省石油行业协会会长陈顺遂说，由于油源宽松，当地批发和零售价差平均维持在1000元/吨左右，民营加油站所占零售市场份额开始上升。

　　全国供应格局改变在即

　　民营加油站的“巨变”不仅仅是两大石油集团“借船过河”的结果，制度层面的突破也是重要原因。

　　中海油2009年6月建成投产的广东省惠州市1200万吨／年炼油项目、收购河北省境内的炼油企业中捷石化集团及山东省1000吨/年炼油能力的地方炼厂，辽宁华锦化工(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9年9月投产的500万吨/年炼油项目等，都基本上有炼化、销售自主权，是对中石油、中石化两大石油集团在炼油、流通环节垄断权的突破。

　　一位业内人士说，如果把以上这种炼油能力再加上山东省地方炼化企业4000吨~5000吨/年燃料油、中国第四大石油公司陕西延长石油集团超过1000吨/年炼油的能力，在2008年中国3.42亿吨原油加工版图中，构成了一个重要市场供应主体。

　　据广东省石油行业协会提供的资料，由于惠州炼厂解决了油源，中海油虽在广东仅有2座自建加油站，但已与120多家民营油企建立供销合作关系，销售网络基本覆盖全省。

　　中海油在广东省的“生根发芽”，对原有的市场供应格局的影响越来越明显。

　　也有人认为，除了寻求打破两大石油集团的垄断供应地位外，民营加油站眼下的“幸福日子”还和现行的油价机制有关。

　　2009年5月发布的《成品油价管理办法(试行)》首次明确说明：“当国际市场原油连续22个工作日移动平均价格变化超过4%时，就可相应调整国内成品油价格”。

　　林伯强认为，这解决了批零价格倒挂，所以炼油企业自2004年以来首次出现不亏局面，生产积极性提高，才使得市场供应充足，民营加油站有利可盈——本来中国的炼油能力一直是充足的，只是因为价格倒挂才限制了产能。

　　“只要中国经济重新驶上快车道，民营加油站油源紧张的情况可定还会存在，因为两大石油集团垄断原油进口、成品油批发的政策规定并没有被废止。”李国强说。

　　“如果经济增长过快，两大石油集团控制市场的局面可能会再次发生。”前述中海油研究人士对本刊记者说。

　　一位站在两大石油集团立场的分析人士说，按照《石油价格管理办法(试行)》，国际市场原油价格高于每桶130美元时，国内汽、柴油价格原则上不提或少提加工利润，国家采取适当补贴措施，两家公司可能会批零倒挂，产生亏损，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能保障市场安全，不对民营加油站敞口供油也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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